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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广播年华】李健飞:是夜未央

2016-07-27 16:25:00来源:央广网

  本期作者:李健飞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驻云南记者站副站长

  “夜行动物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的眼睛犹如夜视镜,耳朵好比天线,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在夜间工作……”《动物世界》有一期名为《暗夜猎手》的节目对记者来说是颇有代入感的。

  黑夜里写这些黑夜的故事,指尖轻触,记忆就如月光从键盘的缝隙中透出来,映在文本间,那种感觉恬静、优雅。而就在此刻,却有更多同行如暗夜之狮,穿行于新闻的草原与丛林,那感觉又是激昂澎湃的。记者痛恨夜晚,又沉迷夜晚,因为几乎所有真相显露的过程都在这里变得纷繁拖沓,又总能挨到水落石出的天明。

  是夜未央,最难忘那几个不眠之夜。   

  那一晚:只守了半桶水

  

  2013年春,云南大旱,百河断流,千塘干涸。那年2月22日,我一路向西赶到旱情严重的楚雄州元谋县,当天下午听说那里的山区“人畜都干的等不得了”,就继续往山上一个名叫金沙坪的傈僳族村民小组赶。因为四个多月滴水未降,山路被黄色面粉一样细微的尘土厚厚覆盖,车轮过处便遮天蔽日的仿佛遇着了黄风怪,所以一路只能慢慢“颠行”。

  好不容易抵达村口已是晚上八点半,此时编辑部有关次日的报道安排也到了——新闻和报纸摘要、新闻纵横、新闻联播、晚高峰录音、重点关注连线……好大的“大套餐”啊!

  我很兴奋,但麻烦事儿也如期而至。首先是全村九十多户傈僳族村民几乎没人会普通话(交流起来互相听不懂)。再就是即使有人可以沟通,这么晚了,到处关门闭户的我去采访谁?但我后来还是找到了一个曾经外出打过工的村民杞义龙,虽然他的语言表达不算好,但交流起来却没有障碍。

  龙生水!杞义龙显然没沾“龙气”,只能按照村里的规矩抽签决定次序,到村子后山上唯一的“水源”处取水。那天刚好轮到他家,我当即决定和他一起去。

  凌晨一点。陌生的脚步声惊醒了村里的狗,它们卯足了劲儿往后山叫。月亮熏红而消瘦的像是渴着了,又渴得睡不着。好一顿攀爬,我终于见着了传说中的“水源”——一处时断时续落着水滴的石眼。我问杞义龙水从何来?他也说不出。一只二十五升的塑料桶,任由水滴敲打着空洞的身体,那声音在空山中传得很远,给人雨打芭蕉或者雨落梧桐的美好错觉。但那错觉也没有持续太久——水滴消失了!

  说时迟,那时快。杞义龙一个夸张的举动让我惊呆了!他拿起连接石洞的软管,用尽全力吸了三下。水滴又持续落下了,倒是比之前还要落得快一些了,但他却因用力过猛而呛到了自己。这样的操作,上半夜他持续了好几次,而我也用采访机录下这一切。下半夜,剪录音,写稿,口播,合成,发送。

  一夜无眠。两个一夜无眠的人,一个收获了两篇旱区特写,一个守了半桶水——一家人两天的生活用水。

  湄公河:夜半“枪声”   

  2013年4月20日,“湄公河惨案”主犯糯康等四人被执行死刑四十天后,第九次湄公河联合巡逻执法船队从云南西双版纳关累港出发。启航前,就有情报称糯康集团有残余武装可能会对执法船实施偷袭报复,这消息令随船的记者颇为紧张。群山、险滩、急弯,湄公河挑战了人与设备的极限。海事卫星电话需要随时根据河道折转调整方位搜索卫星。为了及时发稿,记者就只能在烈日下举着黑色的天线探出船舱,进入“找信号烧烤模式”。

  大概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执法船到了老挝和缅甸交界流域的“三颗石”附近——2011年湄公河惨案中的中国船员遇害处。我望见两岸的黑树虬曲、怪石林立,连放晴的天都灰了下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寒意和暗淡。但紧张还是败给了疲惫,我竟然在舱中的小床上迷糊着了。

  “噼啪——噼啪啪——”被惊醒时天已大黑,我便急吼吼往甲板上跑,往驾驶室里跑,问船长是不是遇到突袭了。船长只是平静地告诉我,船底触到河床里的沙石而已,注意警戒就是了,不用大惊小怪的!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一艘遇险的老挝渔船被我执法船成功救起,船主夫妇安然无恙。当我方执法队员为夫妇俩送上干衣服,修好渔船时,他们连声称谢。夫妇俩开动一家老小赖以生存的小船再次行驶在湄公河上,晨曦已把河面染成了玫瑰色、琥珀色和金色,而依着起伏的山峦,他们的小船越划越远……

  龙头山:帐篷英雄

  

  2014年8月18日,云南鲁甸地震发生后的第十五天。零点,震中龙头山,一顶救灾帐篷里场面很是火爆。贵州站的陈屹和青海站的葛修远(都是赶来支援前方报道的)因为一篇报摘稿的写法发生了激烈的“交锋”。一位表示“各种不服”,另一位表示“专治各种不服”,这种状态持续了近半小时,最终以一篇大家都满意的稿件落下句点。

  轮到我执笔的一篇内参稿接受两位检阅的时候了。一位说重点不突出,另一位则说结构不清晰,这大晚上的,他俩简直质疑到我开始“怀疑人生”。谁让咱在一个帐篷里呢!接受批判呗!这样一来,三人又开始一起逐字逐句的改,最终稿子由一千来字减到了五百来字,这才有了大家都满意的版本。

  两稿定下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此时仍有余震从地底发出“呼隆隆”的声响。雨也还在下,隔壁帐篷里的志愿者打电话时依然如泣如诉,瘆人!葛修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盒梅林牌午餐肉罐头,就着安置供餐点一处长燃的蜂窝煤炉把它烤得油香四溢、通体焦黄,然后拿把小刀匀称切了,分了。三人如饿虎扑食,舔脸舔嘴的再也寻不到更多一盒,只求梦里再遇这样的美味。

  那一夜,三国英雄,听雨辩论,帐篷烤肉,香!

  是夜未央!写稿时就突然想起了那些事——这两年云南旱情缓解了不少,傈僳族村民杞义龙大概不会那样夜里去守水了吧。但来年会怎样,如遇大旱,当地还会那么渴么?有机会,再去看一看吧。而“水生金”,那条中、老、缅、泰、柬等沿岸多国民众赖以“讨生活”的黄金航道白昼黑夜都一样安全了吧,友谊的小船不能说翻就翻了吧?那些帐篷里“同居”过的兄弟,你们又在哪个新闻现场熬夜呢?啥时候咱再一起去龙头山,尝尝“大青袍”花椒的味道。记住了,梅林罐头管够!

编辑: 范斯腾
关键词: 李健飞;广播;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