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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广播年华】王学锋:听,青春!

2016-07-27 16:33:00来源:央广网

  

  本期作者:王学锋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央广交通传媒公司副总经理

  |一封信

  回想整个少年时代,乐而不疲之事是满世界投稿。名为写作,其实是“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一个辽西偏远小村里一个少年的成长途中,是多么渴望与外界交流呵。

  当然,化成铅字的不多,倾诉多无回声。但每一次在信封写上那些响当当的机构的名字,等待中,便自感与世界之间有了一根坚韧的红丝线。

  多年之后,我依然对1986年的某一天,我爸从学校里给我带回来那封信时的语气、表情之平淡、仪式之仓促感到不满。

  这封回信来自北京,巴掌大的信封,信纸很簿,共四页,密密麻麻的蓝黑墨水的钢笔字。信中先是表扬了我此前的去信“很内行”,并解释了他自已播音“尾音加重”的目的是想多一些个人的风格,而后讲了《今晚八点半》节目的情况,再然后又讲了他的经历,说他82年从北京广播学院毕业,去西藏半年如何如何,信末还祝我“安祺”。全文语气诚恳,信息量大,而且让一个初三学生感觉到很平等。

  因为读过很多遍,最初读信的心情反而记不得了,只是依稀觉得世界停止了转动,让人发懵,一遍遍读,一遍遍懵。此后几年里,那些不由自主的微笑、闪闪发光的夜晚、和日益清澈的憧憬,大多与这封信有关,构成了我青春期的真正秘密。

  我的高考算是超水平发挥,我是说,即便如此,也没能考上广院(录取通知书已是能力之内最满意的了),后来,研究生读了广院。再后来,有了复兴门外大街2号的进台证,与那封信的作者成了同事。

  多年来,以中央台之大,与写信人并无工作交集,便也无机会提起这段渊源。倒是这两年,请之为高速广播的主持人遴选把关时,往来稍频。某一次酒酣耳热之际,思绪飘忽,我举杯,提起了那封信。写信者则轻描淡写道:

  “噢,那是当年雅昆老师让我挑几封信,回一回”。

  我诺诺连声,仿佛穿越回到了耳聪目明的少年时代——

  “各地的朋友,你们好么?

  八点半到了,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综合文艺节目,今晚八点半——”

  至于那封信,就象一支来福枪之于英国轻骑兵,辗转跟随我从辽西到沈阳,又到北京,从定福庄到南礼士路,又到大兴黄村,换了不下十个藏身之处,历尽颠扑而不破。

  凡贵重的东西又总是担心藏得不牢,每次到了新住处,都被我藏到最难找的地方,终于,现在连我自己也找不到了。

  但是,我知道,它还在。

  |我哥

  

  26年前,我和我哥

  其实,我们家最爱听广播的还不是我,是我爸、我姐,尤其值得一说的是我哥。

  此人生于六十年代,他有多爱听广播呢——这么说吧,他现在还能背下来当年龙珍、曹山广告节目的原话。他还能自己组装半导体,这在我看来更是有如神示。在我们家里订的报纸里,有一份叫《中国广播报》,每周报纸一到,我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节目表审上一遍,埋头琢磨哪一个节目该听、想听,然后用笔于其下划上一道,一周的基本作息制度也就安排好了。我印象中,除了中央农业广播学校以外,都被他划过道道。好象彼时的人们都是这么听广播的——每一个听众都相当于现如今的听评员般认真——广播,就是这么重要、神奇、牛气。

  我哥最雷打不动的节目是《体育节目》——这可就是当时节目的名字,够朴素吧——运动员进行曲一响,带劲!他每天必听。有一位不算太老的老人,现在还时常在大院里见到,骑着一辆老旧自行车,圆头圆脑、面无表情,此人大名杨青,属《体育节目》的元老之一,去过全世界,那是我哥的偶像。

  我哥还有一个本事,在《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刚播完第一句话,就嘟囔一下播音员的名字,从没搞错过,最常让他啧啧的是金峰和黎江。

  后来我哥刚跟我嫂子搞对象时,本人刚参加工作不久,当时还在总局老楼六楼办公。我嫂子来京出差,悄悄借听众之名,把她引到台里播音间看了下。据说,回去后,她跟我哥说了见闻,并说见到了于芳的背影,我哥的眼睛都瞪圆了。

  作为老三,我在家里地位并不高,只能在老大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打下手。装半导体时,象护士一样递螺丝刀的,是我;为听短波,在房顶上旋转蛛网天线的,是我;把家里刚添置的红灯收音机(天呐,红灯哎)开到最大声,测试一下多远距离能听到,往远跑,不断传话讲清晰度的,还是我;我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乐在其中。

  我哥聪明,最后学了电力专业,也算跟电台有点关系,他还是个音响发烧友。如今他每天在微信上做一个名为“走完十公里,好曲荐给你”的东西,长度相当于当年中央台著名栏目《一支名曲》主持词,连语气都像。

  |英雄们

  

  1997年,新入台大学生在京海湖

  讲个老新闻部的笑话。

  新闻部的工作状态是三班轮值,大家虽然同在一个部门,却很少见面,且部门里老的老、小的小,就象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我、亢霖、张军、雪花,都属小年轻,后者二人还是新婚的小两口,我们都住在黄村。有一天,一位老编辑在台阶上遇到了亢霖,双方都感到久违的亲切,老编辑热情地招呼他:

  “学锋啊,雪花还好吧!”

  可怜的亢霖,那厢里登时呆住,无言以对,差点没摔着。

  老编辑是谁,有的说是文祥,有的说是杨青(此为女性,韬奋新闻奖得主),搞不清了。反正讲述这个故事,一位名字里有山有水儿的主任最拿手,一直讲到现在。

  在新闻部,杨青老师对年轻人确实有如慈母。年轻如我,还曾不知轻重顶撞于她,想来惭愧。后来,正是得益于她的引见,我投奔其子央视陈虻麾下几年(那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如今,陈虻英年离世已七载有余。斗转星移,祝杨青老人健康长寿。

  

  中央三台入台需锻炼,本人在武钢硅钢片厂

  想来,新闻部的人们是多么热爱自已的土地呵,我中间离开去电视台时,中心主任恨恨地说:叛徒!多年以后,遇见他,还是很亲切。虽更胖了,性情依然,他感慨:真想回新闻部再编几天稿子呵。

  在新闻部,业务上成熟的标志是能够担纲撰写《新闻和报纸摘要》中的《报摘》部分,私下里的业务探讨也多集中在此。亢霖对部门内另一位能干的女士非常敬佩,他早来我一年,常以此谆谆教导我:

  “瞧人家,能在《人民日报》第八版摘东西,学着点!”

  直到离开新闻部,我也没能写一次《报摘》,真是遗憾。

  《新闻纵横》是我的另一所学校,我所经历的两任“校长”也都是拥有韬奋新闻奖杯的人,其中一位的最大爱好是给人起外号儿,每出一个作品都因简洁、上口而广为流传。

  那时,不管多庄重的会,校长都会叫外号儿,比如:

  “下面大蔫儿发言。”

  经常听得与会专家一愣。

  《新闻纵横》节目早七点晚七点播出,下午写稿,晚上审听、合成,中间横跨晚饭时间,所以,《新闻纵横》——后来的新闻评论部——是世界上最好组的饭局。除了当晚做节目的人外,都争先恐后地喝而不用劝。记忆里浮现的,猴子、连长、老怪、九锣、福牛、双瓶将、大蔫儿等诸公都是红红的小脸儿,想想也是醉了。

  “叛徒”之一老包也爱回忆往事,他的说法是,《新闻纵横》,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新闻纵横部分成员在办公室吃油条

  那可真是一段当用一本书描述的日子。那日子,有工作量,也有理想国,找选题,也找乐子;有情有义,也有争有吵; 有家国天下,也有小怨小憾; 一切的一切,都在真武庙二条灌入柔肠,酿成热血。曲终人散的次日早晨,7:20之后,只有主任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守在热线电话旁,等着节目播出后响起的第一个电话,故作镇定。

  细数心惊,我最青春、最直接、最明亮、最生动的时光,属于中央台。《兄弟连》中,伞兵温斯特少校说,我从没成为英雄,但我和英雄们一起战斗过。这话适合做悲壮的结尾,可我们哪曾到了大规模怀旧的时候?放眼望去,在这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谁知道未来有多精彩呢,小憩一下,让我们继续吧。

编辑: 范斯腾
关键词: 王学锋;广播;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