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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广播年华】谢喆:户外有热流

2016-09-26 12:10:00来源:央广网

  本期作者:谢喆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港澳节目中心主持人

  每当我在填写履历表时,“岗位”这一栏总是不厌其烦地写上两个名词:“记者”、“主持人”。广播行业的普遍规律要求我们能够胜任多重角色,而我对这两个词的排序也体现了内心对于两种职业技能重要性的一种判断。

  大学毕业前,我在一家报社做实习记者,第一次采访经历就让我对媒体职业充满敬畏:那是厦门郊区的一个农户的自建房,宅基地被地产商圈起来要开发楼盘,农户没有妥协,拒绝搬迁,开发商就伙同当地势力把农户的楼砸了。我的业务领导,我喊她陈姐,是一位到今天都敬佩的好记者,她带着我来走访这户人家。

  现场真是把我被吓到了,是那种毁灭式破坏,四层楼房从天花板到每一层楼板贯通式的砸透!初出茅庐的我第一次看到了社会的复杂、个体面对强势的无奈与卑微。而就在我们用相机拍摄现场画面时,开发商似乎觉察到了记者暗访,一下跑过来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凶恶地围拢上来。

  我和陈姐也是急中生智,竟然乔装成回乡探亲的华侨(当地是侨乡),用英语交流着,然后还故意装作用蹩脚的中文向围拢上来的人询问“这是哪里”,我们姐弟俩是“帮爷爷来寻亲”的云云。竟然蒙混过关!

  回报社的路上,陈姐和我说了她年轻时采访经历的故事。当时她在兰州的一家报社,调查黄河水污染,被污染企业发现,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差点被推到黄河里去……即便如此,也要坚持完成报道!我不知道陈姐跟我说这些是安慰我还是吓我,但在我年轻的心中,对于媒体人的人格与品质,有了深切的认识。

  非常感谢我职业生涯的起点认识了陈姐,她让我明白,媒体的份量,并不在于光鲜的外面。记录时代、关注现实,是可以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以至于后来结缘广播,我更多的选择走到户外,去见识这个世界更多的色彩。

  广播以声音为唯一传播手段,采访机很自然成为我的最佳伴侣。也许是用得太频繁,以至于它磨损得特别严重,器材科的师傅脸熟的不得了。我的工作领域侧重于文化报道,直面社会顽疾的机会并不多,但也正因为是文化报道,更讲究审美,对声音的品质也有着更高的要求。于是,处女座完美主义的种种自虐就开始爆棚。

  为了采录深圳地铁文学的节目素材,我一头扎进深圳地铁,去记录点滴特定环境的音响,报站、开关门、安全提示、让座、情侣呢喃、儿童嬉闹……一幅地下流动的社会风情画卷徐徐展开,沉醉其中,任由列车从第一站行驶到底站,又从底站开回来。由于太多不确定因素,特定的音响很有可能因为路人的一声咳嗽、或者一通电话而前功尽弃。再重新来过!直到每一段音响都满意了,行至地面已是华灯初上,手里机器的原始素材时长已近十个小时。此时才觉头皮发紧,许是缺氧了。

  在一个习惯了复制粘贴的时代,广播节目的核心竞争力是独一无二的声音资源。这样的资源是必须脚踏实地的去采录的。而对于广播记者来说,最虐心的莫过于当你正在见证一个精彩的时刻,难以遏制地想去用相机拍摄,但你更应该清醒,你的首要角色是广播记者,即便是到了多媒体时代的当下,要求广播记者具备多媒体报道的全面技能,但记录音响永远是首要技能。所以每次采访我几乎都没法留下几张像样的照片,但是我自信能够留下最丰富的音响素材。也因此,对采访机看得比什么都重。最常见的情况就是遭遇下雨天,宁可自己淋雨,也要用雨衣把采访机裹得紧紧的,甚至给机器支起雨伞,自己淋着。我想,爱一个女子,也不过如此吧。

  采访机成了随身之物,它也成就了我的一次应急报道。

  2013年年假期间,我乘坐的中国邮游轮“海娜号”因经济纠纷遭韩国扣押,我是船上唯一一名记者,居然还带着采访机!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我甚至一点也不在意被毁掉的旅行,而是涌起一股报道突发事件的冲动。于是,在这场牵动中韩两国的公共事件中,我迅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干了一票大的”。纠纷的双方终于没有绷住彼此的情绪,大打出手的两股力量席卷着中间的我,拳头雨点般的在我的胸前背上落下,配合着大力的撕扯,而我只能用身体护住看家的“宝贝”,记录下了海上孤岛般的扣押船只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采访的经历多了,也慢慢对新闻工作有了另外一个深刻的感受:采访真的是个体力活!因为长期坚持运动的缘故,我的体能一直以来是优于常人的,以至于经常在多家媒体联合采访时抢占先机。事后看那些摄影记者的照片和影像,很多画面里都有我,他们不得不惊呼一句:“How old are you!”(怎么总是你!)可不是嘛,哥们能跑马拉松啊!哥们一上午能采好几拨呐!

  过硬的身体素质仅仅是性格坚韧的外化,然而在更多时候,记者需要克服的挑战终究还是要回归心理层面。不久前我去南方洪涝灾害一线采访,体能帮了我很大的忙,甚至当救援人员得知我平时练铁人三项运动的时候二话没说让我上了救生艇去报道他们的救援行动。

  洪涝灾区采访救援人员

  大雨哗哗的打在身上,片刻就湿透了。这些小磨难在我看来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当救援人员下船搜索的时候,看到他们一脚踩进的泥水里居然漂满了爬满蛆的死鱼,那密密麻麻的一粒粒硕大的白色身体蠕动着,混着泥水流入了他们的靴子里……顿时我的胃里一阵翻涌,才意识到了采访将要面临的内心的挣扎。

  而采访非物质文化遗产“女书”的经历,也让我“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面对封建年代里秘不示人的女性专有文字,身为一个外来的城市里的青年男子,任由你怎么推心置腹,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女书传人封闭的情感世界。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随行同事用阅历与情感叩开对方的心扉,那次采访几无所获。

  我想,在新闻这条路上,总归还是要多出去走一走的。任何形式的媒体,原创才是王道。话筒前的言之有物,建立在采访路上的得与失。因此,我是如此迷恋着这份职业给予的理想与情怀,记者之间的比拼,在于脚步能够行走多远。

  今年初,因为工作的机缘,我采访到了追踪报道呼格案的记者、被誉为媒体良心的汤计,对于媒体行业的现状,他说:“当你选择做一个媒体人的时候,你要知道你肯定不是为了能挣很多钱,因为如果要为钱,你可以去做金融、做投资什么的。所以,既然你选择了媒体,就等于选择了清贫,请不要轻易放弃。”

  那是一月寒风料峭的北京,我听到的最暖心的话,足以温暖行走在路上的我。

  在每一个怀疑理想、淡忘初心的片刻,只要走出门,就能看见远方。

编辑: 徐芳
关键词: 记者;广播节目;采访机;主持人;处女座